成立于6年前的“黑客基地”原本只是一个黑客技术狂热爱好者聚集的论坛，依靠收取寥寥的会员费来维持运转，毫无商业追求，但最近它却吃了一个“螃蟹”，拿到了1000万的风投。现在“黑客基地”正在决心改变，谋划着把这个灰色产业带到阳光下，“脱黑”上岸，在培训界大展身手。
王献冰牵头组织了1000万风投进了国内三大黑客基地之一的“黑色基地”，并正努力使这家处于灰色地带的企业走向阳光。摄影·邵欣
2007年，欧洲的一次黑客年会在一座前苏联遗弃在德国的旧军事基地内举行。成立于6年前的“黑客基地”原本只是一个黑客技术狂热爱好者聚集的论坛，依靠收取寥寥的会员费来维持运转，毫无商业追求，但最近它却吃了一个“螃蟹”，拿到了1000万的风投。现在“黑客基地”正在决心改变，谋划着把这个灰色产业带到阳光下，“脱黑”上岸，在培训界大展身手。南都周刊记者·王宏宇最近，有两条消息震动了互联网的“黑道江湖”，事关中国三大黑客培训网站“黑客基地”、“黑鹰”、“华夏黑客同盟”中的两家：一条是不久前“黑客基地”拿到了1000万元的风险投资，这也是国内黑客培训界获得的第一笔风投；另一条则是“华夏”出事了。7月，警方突击搜查了“华夏”总部，将公司所有硬盘取走调查，并带走了该网站负责人“怪狗”，网站也随即停止服务。这也不是“黑客技术研究”类网站第一次出事了。国内三大黑客网站“黑客基地”、“华夏”、“黑鹰”中，2006年“黑鹰”站长李强就曾涉嫌利用互联网传授犯罪方法，被警方拘留；而在2007年，“黑客基地”的站长王树哲则牵扯进了“海口特大高招诈骗案”。现在已经回家的“怪狗”对记者解释，“华夏”被调查的原因，并不是外界猜测的涉嫌“破解绿坝”，而是“提供非法信息服务”，主要违规的是网站提供的黑客工具、黑客教程等，也就是所谓的“黑客培训”。“传统的黑客培训这行，早晚会做不下去。”“怪狗”说。尽管还在“等信”儿，看究竟需要怎么改，但他似乎已决定放弃继续发展这部分业务。“黑客培训”到底何去何从？不仅“三大”自身想知道答案，“三大”的300万“黑客技术学习者”也都在关注着事情的进展。不过，已经获得1000万风投的“黑客基地”已经决心改变，它正谋划着要把这个灰色产业带到阳光下，“脱黑”上岸，从以往的网上教室开进实地课堂。灰色链条“我为国家做过贡献。”王献冰坐在自己宽大的老板椅上说。“孤独剑客”是王献冰的网名，曾经在黑客界无人不晓。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总参某部领导的书法，内容是表彰他作为一名黑客，在维护国家网络安全方面做出了贡献。在王献冰看来，这幅手书，在某种程度上曾经是对黑客社会价值的一种肯定。但现在的他，拥有一家网络安全公司，开着宝马530i，已羞于再承认自己曾是一名黑客。“1998年中国只有200万网民，现在已经超过3亿。随着互联网的去精英化，牵涉到的商业利益也越来越大，不论国内还是国外，黑客的目标也逐渐从维护互联网正义，变成了追逐商业利益的犯罪。花几百元买个‘扫肉鸡工具’，不需要认识英文，只要照本宣科，在电脑上泡一个晚上，就可以抓到上千个不设管理员密码的‘肉鸡’，盗取有价值的信息，曾经轰动一时的‘熊猫烧香’、‘大小姐’等木马作者，莫不如此。””王说这也正是黑客培训火爆背后的真正原因。“黑客基地”的数据也显示，在其近百万的注册用户中，大都是生于1990年前后的年轻人，尤以在校的大中专学生、毕业的应届生为主。且与以往的黑客不同，曾经对技术的好奇心所驱动的黑客技术，早已被现实利益所取代，他们不热衷于炫技，而是带有明确的经济目的，也因此，以“盗号木马”为代表的“商业病毒”，经过短短几年就成为黑客圈最流行的工具。只需花几百元钱，在“黑基”、“黑鹰”这类网站学上几个月，自然就能成为所谓的黑客，而像偷QQ账号、网银密码、游戏账号、破邮箱之类的小儿科，也只需初级培训就能掌握。当然，这些小儿科，王献冰这个级别的黑客是不会做的。“只要级别高，就会不断有人找你来做更大的事，比如攻击游戏主服务器、窃取公司的商业情报等。我当然犯不着去干这些勾当，公司每月几十万的收入，已能让我过上优越的生活。”王献冰笑着说。与此相对应的则是监管的相对缺位，网民安全意识的极端淡薄，很多人连病毒和木马的区别都分不清楚。甚至有些人被黑过之后不是想着报警，而是反过来去找黑客网站花费买新工具报复黑客，“以黑制黑”。这些都让黑客培训失去控制，你只需在网络上输入“黑客技术”等字眼，就会发现名目类似的众多黑客网站，而他们培训的内容几乎囊括了各种病毒、木马制作技术和各种网络攻击技术，价格则由数百元到近万元不等。孤独冒险在“怪狗”看来，这一次的“华夏”事件，是今年《刑法修正案（七）》通过后的必然结果。《修正案》在第285条中增加两款，明确表示提供黑客工具非法，而作为新法黑客第一案，名噪一时的“大小姐木马”案，还上过焦点访谈。“入侵班，免杀班，抓鸡班，什么露骨的东西都有，几大网站的培训都必须整顿，谁不转型最后结局都会很悲惨。”王献冰认为靠着黑客技术噱头牟利的网站都面临着转型的问题。但转型并非易事。“三大”都各有近百万名免费会员和近万名收费会员，虽然并不公开提供培训服务，但琳琅满目的教程无疑是促使会员们掏钱的主要原因之一，更麻烦的是，“黑鹰”和“华夏”还有不少终身会员。作为中国最著名的黑客之一、“黑客基地”成长的见证人和现在网站的技术顾问，王献冰想为这个问题寻找一个“终极”解决方案。他曾给“黑客基地”提出过很多建议，比如不能伤害网民，不能承接黑客业务，不能传播流氓软件插件等，但2007年网站还是出了事。网站至今没有站长，员工人心涣散，培训也几乎陷于停顿。在王看来，这个事件的发生，与目前市场缺乏针对中低端的网络安全培训有关。“现在正规的安全培训基本都面向高端，低端没人管。但高端的专业培训门槛高，像CISP（注册信息安全专业人员）证书，需两年以上工作经验，信息安全公司推荐，考试费用就要2万元；而其他技能型培训，却大多以发证赚钱为目的，学费动辄几千元，却学不到东西，出来找不到工作，只能铤而走险。无论是‘熊猫烧香’还是‘大小姐’的作者，走上黑客犯罪道路的原因，莫不如此。”但从始至终，王献冰都认为黑客培训有存在的必要。“网络安全技术是有用的，小可以保证自己网上生活工作顺利，大可以为国家安全做贡献。真正的黑客技术，其实就是网络安全技术。黑客基地的用户，40%-50%以上都是大中专学生，他们是冲着黑客技术来的，而不是冲着犯罪。”一直看着“黑客基地”网站成长起来的王献冰不想网站就这样结束。黑客基地还有着自己的优势：近百万会员，品牌价值超过500万元，在技术方面，网站自己开发的远程教学系统也“非常酷”。无论从商业角度还是社会角度，他都觉得不应该放弃黑客基地。他决定试一试。今年5月，在“黑客基地”成立6周年的纪念日当天，王献冰以个人投资者身份与瑞壕投资、泽华资本共同投资黑基网1000万元，并将公司改名为北京黑基国际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开始进军网络安全培训。事实上，这既是王献冰的第一笔投资，也是国内黑客培训界的第一笔风投。如何“脱黑”王首先要面对的，是正规化问题，要淡化黑客色彩，也就是“脱黑”，他谋划着要把这个灰色产业带到阳光下。让“黑客”从公司名称中消失，只是第一步。“黑基”6年的内容积淀，很多非法的信息和工具必须清理，这也是一个大工程。同样要正规化的，还有课程。所有课程都必须公布，审核，备案，不能过度渲染，也不能越界。之前，“黑基”没有纸质教材，王献冰自己编制了整体教材架构，分为初中高三个档次，面向不同需求，走正规途径出版，“10月份可以印出来”。再下一步，就是产品的战略定位。王献冰把新公司的远程教育培训定位在技能培训，同教材一样分为三档：初级是基础知识、故障排除，面向“小网吧网管”；中级是管理、建设、推广网站，防备黑客入侵，面向专业人士；高级则是专题式的，软件反破解、网站反黑、游戏反外挂，面向企业中高层。除技能培训外，“黑基”还增加了职业培训。这部分是原来的网站没有的，王献冰给自己找了个模板——北大青鸟。“北大青鸟去年收入21.4亿，占整个中国培训市场的39%，它的模式是什么？做职业化培训，保证就业，所以才高收费，高收益。”不过职业教育有一定门槛：入学要评估，毕业要考试，“没门槛，就没法保证就业”，王献冰并没觉得有什么心理障碍，“现在与工信部联合发证的申请已经递交，今年9、10月，我们就可以有自己认证的证书了。”王献冰打算让黑基向“网校”做更多转变。“首先是打入书店渠道，把会员卡拿到各大书店销售，盒子里要有黑基会员卡，黑基VIP光盘，让读者在书店购买，拿回家学习，上网就可以注册开卡。”另一个新服务，则是推出个人私人安全顾问服务，像私人律师一样，利用远程软件为高端客户解决安全问题。进一步的品牌深化也是需要的。现在“黑基”计划把更多低端内容免费，以争取更大市场占有率：与北京电视台合作的个人电脑安全节目已经洽谈，黑基网开设的“黑基安全大讲堂”也进入了录制流程。“脱黑”的同时，打通销售渠道，维持30%的增长速度，年底达到一两百万利润，为明年开辟线下分公司和职业培训铺平道路，这是王献冰今年需要完成的任务。风投进入后的新“黑基”现在势头不错，每个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7到8点，黑客基地的视频教室都会按时开课，虽是收费听课，但人气依然越来越旺盛，能容纳500人的网络教室，每晚都至少要开3个，总是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他们都是来学习黑客技术的，虽然他们中间有些人连中学都没有毕业，英文字母甚至都认不齐。“国际”的价值“在IT培训市场，IT安全占20%的分量，总是有的。国内的网络安全培训市场，真做起来，市场价值不会低于10个亿。”王献冰觉得，“黑基”走细分市场的路线，明年可以做到1000万，5年内可以做到5000万，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至于资金，“不是问题，还可以追加。”明年的王献冰将会非常忙。上海和成都的分部已经在筹备中，分部的职责，是要承担线下培训，以及现场答疑，专家讲座，巡回演讲等。他的另一个打算，是将“黑基”的课程与杀毒软件捆绑，打造“个人安全解决方案”，此外，黑基自己的大众化安全软件，也已经开始酝酿。最华彩的段落，则是筹备中的“黑基全球安全大会”。在王献冰看来，既然俄罗斯的卡巴斯基可以搞得很好，中国黑客也一样可以把它搞得很高端，很有影响力。事实上，“黑基”进军安全培训，与现有培训公司的市场竞争是必须考虑的，尤其是北大青鸟这个IT培训市场的庞然大物。不过王献冰对此并不担心，他相信黑基的网络影响力，而在线下的职业化培训上，“我在安全界有很多私人关系，很多人点名要我推荐的人”，在安排就业方面，他甚至觉得自己比北大青鸟更有优势。此外，之所以在当初改名叫黑基国际，是因为“国际”是IT安全培训最重要的特别之处之一。在王献冰看来，青鸟和“黑基”将是“超市和专卖店”的关系，后者要打造的目标与青鸟及其他对手的重合度并不多。据了解，“黑基”现在的国外会员并不多，大约只占总数的5%，且以华裔为主，但5％的国外会员带来的业务收入却很可观，已接近了国内收入。现在，名字中已有“国际”二字的“黑基”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国外模板astalavista，这家瑞士黑客网站目前的年收入，已经超过500万美元，不过王献冰觉得黑基的教学方法与手段，并不逊色于对手，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招募国际讲师。一心想将黑客这个灰色产业带到阳光下的王献冰看来信心十足，但同为三大黑客基地之一的“华夏”的负责人“怪狗”却不这么看。“光在北京，就有10家以上的安全培训商，其中不乏青鸟这样的巨头，技术人员出身的王献冰，真的可以掌控这么大的布局吗？”“怪狗”认为“黑基”的突围尝试，仍然只具备“观赏价值”，远没有王所描述的那样轻松和乐观。此外，在“怪狗”看来，1000万资金启动这样的大项目，无论如何还是少了点，万一“华夏”等决定放弃培训业务，“100万的会员，即便我肯卖，‘黑基’也不见得有能力接盘”。现在的王献冰在“黑基”的身份很特殊，直到现在仍只肯做“技术顾问”和投资人，目前黑基国际的CEO仍然空缺。这或许也是“怪狗”所说的另一个风险吧：监管边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