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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光华 旦复旦兮―写在复旦百年华诞
人民网记者 李泓冰 姜泓冰 王有佳
2005年09月24日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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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新落成的光华楼。人民网记者 屠知力摄
“力学如为山九仞高须加一篑,行仁若法海十分满尚纳千流”―――刚刚开学的日子,几名新生正在复旦大学“任重书院”宿舍门口,边诵读边琢磨这副对联的断句,年轻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凝重。
9月,近3700名新生在复旦大学成立100周年之际,走进了这所心中仰慕的学府。他们将在该校首次构建的“复旦学院”,接受为期一年、不分文理的通识教育。
9月,在复旦校园,上世纪20年代建造的牌楼式木制老校门门口,相辉堂前,望道路上,新近落成的双子塔楼光华楼下,许多老校友以电瓶车代步,一路指点新校园,一脸沧桑中含着自豪。
9月,复旦网的论坛上,对复旦精神的讨论如火如荼,由刘大白作词、丰子恺作曲的校歌也被一再唱响:“复旦复旦旦复旦,巍巍学府文章焕……”
团结、服务、牺牲
―――在新旧时代嬗变的潮头,革命与学术的火种在复旦生生不息
“复旦”二字,出自《尚书大传·虞夏传》里的《卿云歌》:“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探究一所大学的灵魂,先要从搜罗它的记忆开始。
复旦大学有一个颇具象征意义的开端。1905年,中国正在新与旧的撕扯中挣扎。日俄战争在春天结束,废除科举的命令于秋初颁布。而私立大学复旦则夹在其间,在抵制外籍传教士对震旦学院的干涉中悄然诞生。
这样意味深长的新旧嬗变,把复旦推上时代剧烈震荡掀起的潮头,使它的第一声啼鸣就显出别样高亢。
1905年5月,以翻译《天演论》轰动中国知识界的严复,刚刚走下欧洲返国的海轮,就应复旦首任校长马相伯之约担任学督,将废八股、求西学的热情投给新生的复旦公学。马相伯则在演讲中教导学生: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继任校长李登辉曾在一次毕业典礼中阐述复旦精神即“团结、服务、牺牲”。
团结救国与刻苦读书,服务他人与自我牺牲,追求学术独立与投身革命洪流,从此像一张纸的两个页面,淋淋漓漓地写满复旦百年。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复旦学生多数参加了革命军;“五四”运动发生后,复旦学生说服荣昌祥西服店带头停业,挨家鼓动多处商铺关门,直接促成了“六三”罢工罢市,将这一运动推向新的高潮。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复旦义勇军50余人加入十九路军,协助据守吴淞口至蕴藻浜一带防线……
上海是中国民主革命的策源地之一,复旦师生更是历次斗争的先锋。当年的“民主广场”,已是今日复旦校园里的一处风景。而被称为“解放区”的复旦新闻馆,则是许多青年学生初次接触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起点和从事地下革命工作的接头点。
一代宗师、《共产党宣言》中文版的第一位译者陈望道,在抗战胜利后主持复旦大学新闻系,因明显的“赤化”色彩,曾被列入反动派的屠杀黑名单。为了创造一个新中国,10多名复旦学子在革命斗争中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与此同时,中国学术的火种也在复旦滋生蔓延。1908年的复旦公学,优等生陈寅恪和竺可桢正同桌而读。后来,他们一位成为国学大师,一位则是中国地理学与天文学的奠基人。20年代唱响的复旦校歌,特意宣扬“学术独立思想自由,政罗教网无羁绊”,这成了复旦人持之以恒的学术追求。
按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陈思和教授的说法,当年在经济窘迫、危机四伏的社会环境里,复旦养成了一种不卑不亢的平民气质和务实态度,着眼为社会服务,培养富有职业精神、服务意识的学生。1918年,复旦学生看到不少学龄儿童流浪街头、无力入学,便倡议利用复旦游泳池边的更衣室创办义务平民教育―――这成了中国义务教育制度的最初萌芽。
脚踏实地的服务精神,与独立自由的学术追求,共同构成了复旦人精神气质的重要内容。复旦园里的气息代代传承,贯通于日常学习、生活的细节之间,如同复旦新闻系81级校友在毕业20周年聚会中频频提及的:当年的专业课与分数可能淡忘了,而难以忘怀的,是同学之间的热切沟通与激烈交锋,是复旦当年持续颇久的哲学与人文讲座,是当年一票难求的“青春奖”、“屈原奖”诗歌朗诵会,是不计学分地跑到其他系科去听自己感兴趣的课,是3108与2107教室通宵夜读的长明灯,是每晚关灯后天南海北的寝室“卧谈会”……
这种种当年并不经意的零散记忆,却可能成为滋润复旦人终生的精神营养。
海纳百川,走向辉煌
―――国运兴复旦兴,在新中国高教史上写下华章
复旦的辉煌与海纳百川的气魄,与新中国高等教育的光荣历程,与上海这座城市的开放背景息息相关,更是新中国高教成就的缩影。
复旦大学党委副书记燕爽回顾说,在国内高校,复旦最早将商科教育纳入民族自强自立的历史叙事中,且大力推崇工商精神,参与促成了上海“包容并蓄、海纳百川”的城市精神。比如,在辛亥革命前的1905年到1911年,复旦的西学科目就占了2/3。1952年秋,浙大、交大等10余所高校的有关系科陆续并入复旦,复旦由此成为全国院系调整中组合高校最多的大学,云集了苏步青、谈家桢、朱东润、陈建功等大师级教授,不同的人文背景和学术追求互相交流、碰撞、融合,客观上更促成了复旦的兼容并蓄。
2000年,站在新世纪门槛上,时年95岁的复旦迎来第三次发展契机,那便是与同样以严谨求实著称、院士众多的70岁的上海医科大学合并,成为拥有医科的综合性大学,这更让复旦的学术资源蔚为大观。
复旦拥有开放的心态。早在“文革”结束后,当多数人对“外国”二字还避之惟恐不及时,复旦大学已毫不犹豫地与国外大学联系,将年轻学者与学生送出国门深造。谢希德,这位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获得博士学位的著名物理学家,也因其崇高人格与卓越才干,成为深受复旦人尊敬与感念的一任校长。
“那时候,我们电光源专业凡有外语能力的年轻人几乎都出过国,大部分人已经回来,都当了教授。”由工人而成为电光源专家的蔡祖泉这样追忆。中国电光源照明技术和产业的发展,与他带领下的复旦电光源研究人员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仅1983年至1985年的3年间,复旦大学就与50多所国外大学建立起交流合作关系,到目前已达到100多所。2004年一年,复旦就有637人次的学生赴海外交流。而到复旦攻读学位的留学生超过3000人,居全国综合性院校之首。
早在几年前,复旦已经实现人力资源的全球化,为跻身世界一流大学而谋求充分的资源。曾在美国一流实验室工作的许田等学者,采用国际惯例创立“发育生物学研究所”,实行首席科学家领衔制,终于研制出一把高效、便捷解读基因的“钥匙”,打开哺乳动物基因库大门。他说:“有了这种宽松的研究环境,有了校领导的支持,在国内也能研究出世界一流成果,培育出的优秀人才不比耶鲁学生逊色。”
在上海生长了100年的复旦,从抢抓对外开放机遇时的聪明灵活,到不作一鸣惊人语的平和务实态度,海派地域文化也融入了复旦的性格。而且,复旦是国内最早由教育部与所在城市共建的重点大学。“大学应成为城市的‘人文森林’而不是象牙塔,必须接触社会,面对现实问题才有生命力”。一位学者这样定义复旦与上海之间的关系。1993年,复旦成立发展研究院,汇集众多学科研究者,开始为上海的腾飞出谋划策,提供决策参考。高水准的专家研讨与每年一本的研究报告,不光让上海市领导兴奋,还引起了国家决策层的关注。
山高九仞,灿然星辰弘于旦
―――大师辈出,托举学术高峰,传承文化衣钵
复旦百岁生日,对于一些教授们来说,礼物之一就是他们在巍峨的光华楼内将拥有20平方米左右的独立工作室,可以有更多时间留在校内,更方便地与学生交流。
当然,“大楼”只是表征,为复旦赢得声誉的,乃是“大师”。百年岁月,复旦积涓流而成汪洋,辈出的学术名师如九仞高山,是真正沥出学术甘泉的源头。周谷城、陈望道、颜福庆、苏步青、谈家桢、谭其骧、朱东润、卢鹤绂、谢希德……每一个名字在中国学术史上都灿然生辉,他们曾将复旦的物理、数学、生物乃至文史哲等人文学科推向了国内前沿。眼下,依然活跃在国内外学术舞台上的,有吴浩青、谷超豪、王迅、杨福家、汤钊猷、李大潜、陆谷孙、章培恒等一大批知名学者。而年富力强的新一代学者们,如俞吾金、陈思和、张军、吴宗敏等,早已挑起了教书育人的大梁。
复旦的学术成果足以骄人,在中国高等教育及科学史上创下了50多个第一,如发明第一支医用的X光管,第一颗原子弹核原料的分离膜,第一个完成成人神经干细胞自体移植治疗脑损伤手术……
更弥足珍贵的,是复旦严谨而丰厚的学术衣钵的传承始终不绝如缕。正直高贵的人格,淡泊名利的胸怀,复旦名师的风范,润物无声地影响了一代代复旦学子。
“51年前,我进复旦时,上的第一堂课是普通物理学,老师是当时的系主任、在德国哥廷根大学获博士学位的二级教授王福山。”忆及当年名教授们的上课风采,杨福家院士依然印象清晰。多年后,当他卓然成家并当上复旦大学校长之后,照样为本科生上课,还是那门普通物理学。
类似的故事,几乎每一位在复旦成长起来的晚辈教授、学者都会讲述。每一个学科专业的学术传承,也由此变得脉络清晰,顺畅有序。比如数学系,由苏步青而谷超豪、李大潜、洪家兴,三代师生4位院士,都有着思维严谨、为人谦虚低调的个性人品,以及一脉相承的教学思路和专业精神。
今天的复旦,已有教授、副教授1400余人,其中,两院院士25人,博士生导师746人。这一数字,还在不断突破。
复旦大学党委书记秦绍德对此总结道:“复旦精神,其实就是复旦人在百年奋斗中凝炼形成的理论追求和价值判断,就是复旦大学充满活力、不断发展的活的灵魂,就是百年积淀而成的复旦历史底蕴和品格特征。唯赖此复旦精神,我们的事业方能持之不堕,方兴未艾!”
复旦改变人生
―――给年轻人机会,大学才会青春永驻
百年间,从复旦毕业的学子达到浩荡的20万之众。
“复旦大学给了年轻人充分发挥潜能的机会,这使复旦青春永驻!”曾经在1993年任复旦大学辩论队教练、率队在新加坡首届国际华语大专辩论赛力拔头筹的哲学系俞吾金教授这样说。
“狮城舌战”是在高水平的文理综合校园内,经过各种思维碰撞融合而又保有理想主义与自在个性的复旦学子青春风采的一次精彩展示。而将他们推上这一舞台的,其实是复旦园的一大批名师―――光是给队员们讲授各类课程的教授学者,就有50位之多。
给年轻人机会,在打好基础之后,将学生们推向更高更广阔的舞台,是复旦多年来形成的良好风气。
在国内,苏步青先生是较早采用研究生讨论班方式上课的教授,他十分鼓励学生们提问;谈家桢、谢希德等都大力提倡大学生进实验室。复旦的毕业生多以实验能力强、后劲足而受到欢迎。在有中国大学生学术科技“奥林匹克”之誉的“挑战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上,复旦大学是第一所三次捧杯的高校,被授予永久纪念杯。
从复旦还走出了一批新经济时代弄潮儿,从盛大老总陈天桥到复星高科郭广昌,似乎也有着某种“复旦制造”的共性。因成绩优异提前毕业的陈天桥,最难忘的是在母校团委工作给他的机会和磨炼,“这段经历为我后来的发展打下了重要的基础”。
复旦大学校长王生洪说:“复旦要培养学科知识结构宽广,具备高研究能力,富于创新思维,具有国际化视野,德才兼备的杰出栋梁之才。复旦教育改革的方向,就是紧紧围绕着这一定位,努力为学生创造更多的机会。”
这个怀抱建设世界一流大学梦想的百年名校,依然步履轻盈,在欢庆百年的礼乐声里,已在满心期待和规划着一个新的黎明、新的日出。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人民日报》 (2005年09月24日 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