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粉丝告诉记者,在《创造101》选秀节目热播期间,只要进入任何一个热门选手的微博粉丝后援群,每隔不到一个小时,团内成员都能收到一份@所有人的群通知,指明现在最重要的投票平台是哪里,每个人应当怎么操作,一天可以投几次票等。
除了组织投票,明星生日等节点更是观察粉丝群体组织力和动员力的重要窗口。以明星王俊凯为例,在其17岁生日前后,粉丝为其重金购买广告位进行宣传,全面覆盖海内外主要城市商圈和地标建筑。其粉丝团公开资料显示,生日应援覆盖地区包括纽约时代广场汤姆森路透社大楼11块大屏幕、东京银座新桥站、韩国弘大地铁站LED广告牌等,国内包括北京水立方主题灯光展、台北信义商圈LED媒体应援、重庆轻轨3号线全车主题生日应援等。王俊凯18岁生日的时候,粉丝甚至宣称为“爱豆”买了18颗星星——实际上,某商业网站提供的星星命名服务,花几十美元就可以拥有一颗星星的命名权。
粉丝群体以偶像为核心,也就形成了“一切以爱豆利益为中心”的价值导向和圈层文化。陈悦天表示,中国青少年网民圈层化现象全球独有,因为中国移动互联网基础设施极其发达,智能手机全民渗透率高且用户数量大,使得无论多么小众的人群都能借助微信、QQ、微博、B站等移动社交平台,形成一定的亚文化群体。
圈层化也导致站队和网络谩骂之风日盛。如今的粉丝与偶像一起成长,粉丝对偶像有种“自己捧红了他”的成就感,因而认同感更强,因此不容其他粉丝“诋毁”。
李未柠介绍说,部分青少年沉溺于小圈层私密社交,沉浸于塑造“小群体感”。不同粉丝群体间因偶像“站队”掀起网络骂战的现象十分普遍,人肉搜索、诽谤、侮辱等网络暴力行为也时有发生。
“Z世代”的粉丝经济
流量当道,职粉互撕
“偶像养成”快速发展,在丰富流行文化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不良风气。粉丝经济这面“哈哈镜”,也照出了当下“Z世代”群体的一些独特“镜像”。
其一,流量当道、颜值至上、粗制滥造。王丛表示,在偶像和粉丝这对关系中,粉丝是偶像明星的衣食父母,用自己的狂热给明星砸钱搞众筹,这会影响经纪公司的选人导向,选手能不能出道,不看个人能力和培养,完全看能不能跟粉丝互动得好,“近年来某些流量明星在影视剧中担当主演,演技差作风也差,在多个剧组轮流串戏,‘抠图’剧引发观众反感,流量带路、口碑扑街的作品带坏了娱乐圈的风气”。
他无奈地说,粉丝对于偶像,“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粉丝买偶像周边产品,听偶像演唱会,当后援团募资,就像直播平台打赏女主播一样,因此他们对偶像提出要求也理直气壮。据悉,某当红偶像为了演影视剧改变了发型,就有不少粉丝直接脱粉,感觉“伤害了他们心中的美好幻象”。“在这种压力下,偶像怎么会转成演技派呢?偶像产业本应该是‘梦想的映射’,却成了‘金钱的奴隶’”。
流量至上的另一个副产品就是“流量造假”。去年底,明星吴亦凡的粉丝为其新专辑在美国itunes榜单上疯狂刷榜,“力压”全美音乐奖和格莱美最佳流行女歌手获得者Lady Gaga等,惹来不少嘲笑之声。
其二,职业粉丝互撕。随着粉丝团队的壮大,“职业粉丝”也应运而生,顾名思义就是指以当粉丝为主要职业的一群人。在各求职招聘平台上,“粉丝运营专员”(也就是所谓“职业粉丝”)已经成为众多文化娱乐公司的招聘岗位之一。
小韩介绍,为了稳固偶像在粉丝心中的地位,这些职业粉丝会策划许多与偶像相关的活动,如给偶像送礼物、给偶像刷流量等,甚至会通过“虐粉”让粉丝心甘情愿地为偶像投票或赞助。“如何虐粉呢?举个例子,职业粉丝会告诉普通粉丝们,‘如果我们今天不给偶像支持,几年后还有谁会记着他呢?’在这种情感引导下,很多不理智的粉丝就会投入大量时间与金钱来支持自己喜爱的偶像明星。”
职业粉丝或后援会通过owhat平台、微博、微信朋友圈等渠道向粉丝们集资。“攒钱给明星或明星所在剧组购买礼物,但很多集资款项的最终账目并不清楚。”小韩表示,很多后援会并不会公开集资款项购买礼物的具体账单,即使公开也存在造假可能,因此有粉丝质疑职业粉丝或后援会从集资项目中牟利。“这个圈内并没有监管,大家都是靠着相互的信任和对偶像的喜爱在进行活动,所以很难查到真实信息,如果真的有后援会负责人卷款跑路,报警都查不到。”
在文化娱乐众筹项目网站“摩点”上,记者看到仅粉丝应援项目就多达9000多个,目标众筹金额也从几千元至几百万元不等。其中最高众筹金额的项目所筹资金高达200万元,约13000人参与该项目。而这些支持者中投入金额最高的达到13万元。
面对这样大金额集资项目的诱惑,部分“别有用心”的职业粉丝便会借机牟利,其他粉丝也会希望能够分一杯羹或取而代之,于是便会出现不同粉丝团体的“互撕”现象。“很多粉丝站会煽动普通粉丝反对后援会,让粉丝不信任后援会,再把钱集资给他们。或者迫使后援会负责人离职,让自己成功上位。”小韩解释,只要能够掌管官方粉丝团的社交媒体账号,就可以掌握该偶像的绝大多数粉丝群体,因此也更方便部分职业粉丝从中获利。
其三,“粉丝结界”屏蔽成年人。公开数据显示,现阶段我国粉丝群体以“95后”低龄群体为主,这些“互联网原住民”有独特的语言体系,成为一个相对封闭的文化“小社会”。
以目前在年轻人群体中颇为流行的视频弹幕网站Bilibili为例,若想成为其站内正式会员,需要通过其他正式会员的邀请码或通过一系列“会员测试”后达成。这份“会员测试”的考题主要以动漫、二次元知识、网络社区规范等类型为主。“语言不通”的成年人很难窥见年轻人的精神世界。
另一方面,“大数据+算法”的信息分发模式,也构筑起年轻的粉丝群体了解外部世界的“结界”。“算法”默认粉丝群体信息偏好,进而不断强化、单一推送这类信息,客观上使粉丝群体“屏蔽”了其他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