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寅初史评:北大主义 牺牲精神(傲骨篇·7)

马寅初史评:北大主义 牺牲精神(傲骨篇·7)

(1956年,马寅初出席全国政协二次会议。左为张奚若、右后为康生。新华社邹健东摄。)

北大主义 牺牲精神

“我首先是马寅初的马,也是马克思的马!”

马寅初“左转”后,发自内心拥护中共,也讲政治。恰如《圣经》所说的“我因为信,所以如此说话。”新中国成立后,他早早为自己未出世的第三代取好了名字:“思润”、“思泽”、“思东”……,“几乎每个孙辈的名字都表达了对人民领袖的景仰。”(徐梅、易洁《马寅初: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一个知识分子的心灵史》)

1951年6月1日,他在沙滩红楼前举行的北大校长就职典礼上说:“同学们或许要听我的建校方针,这点不免要使诸位同学大失所望。我认为建校方针是中央所定,一个大学校长只有工作的任务,没有建校的方针。一个校长应以执行中央的政策、推动中央方针的贯彻为任务!”

他遵守“政治规矩”,任北大校长两个月后,北大率先在全国高校发起“改造思想、改革高等教育”的学习运动。对一些政治问题从不轻率表态,经常说,“这个事情应当请示江先生,我们是有分工的,他做得比我好。”江先生指江隆基,时任北大党委书记兼副校长。

马寅初清楚北大的实权在党委书记手中。按他自己的话说,叫“点头校长”,就是党委做好了安排之后,他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没有多少实权。阿忆说,“他是校长,又是经济学家,但经济学系换系主任,他事先不知道,最后只能批准。”1956年,雷洁琼曾给高教部做过一个调查,其中之一是问询马寅初,看看这个民主人士做校长感觉是什么,马寅初说,我纯粹是个摆设,什么地位也没有。(阿忆《马寅初的〈新人口论〉真相》)

1957年4月,中共中央公布《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5月,中共中央统战部召开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座谈会,不少人提出党委撤出高校的建议。马寅初这次没有被“引蛇出洞”,在会上大声反对:“学校党委制有他的好处,以北大为例,有8000个正规生。这8000人的思想、家庭情况,党委都知道。如果党委退出去,我是无法了解的,叫我做校长,我也管不了;而且我管得多了,俄文也不能念了,研究工作也不能做了,山也不能爬了,身体也不能锻炼了!”

1957年10月,中共从国家机关抽1000多名领导干部,充实加强高校这个意识形态重镇的领导。原铁道部副部长陆平担任北大党委书记兼副校长,北大改为党委领导下的校务委员会负责制。马寅初这个“校长”更务虚了。

建国之初,中共十分器重马寅初,对其政治、生活待遇倍加关怀。1949年,他担任浙江大学校长和华东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在杭州和上海两地分别配备住所。12月8日,周恩来指示陈云代其给华东军政委员会起草电文,“马寅初现仅拿浙江大学校长薪水,不够生活开支。请研究可否酌量发给一部分津贴或办公费。”(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中册,第12页)

1955年,国家实行工资制度,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等人定为行政二级,马寅初定为行政三级,与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国务院副总理同一级别,高于部长、其他全国人大常委。马寅初的配车,和毛泽东、宋庆龄等领导人一样,是苏联产的吉斯车。部长的标配是吉姆车。

但是,马寅初并未沉醉于这些待遇,更不视之为“赏赐”,忧国忧民的本色依旧,坚贞不屈的本性未失。“以学术专长为基本,以富民强国为己任,以担当道义为天职。这在马寅初一生中有最鲜明、最强烈的体现。”(徐斌《重读马寅初的五个视角》)

他参与起草《共同纲领》,企图把“政治民主化,经济市场化”的理想,用国家大法的形式确定下来。社会主义改造加速完成,“一边倒”专搞计划经济了,英雄缺用武之地,他从此淡出经济决策界。原创的《新人口论》受到大批判,他顶住巨压,决不屈服,更是彰显其早年所倡导的“北大精神”。

1927年12月20日,杭州举行北大建校29周年纪念会,马寅初作《北大之精神》的讲演,倡导爱国主义和自我牺牲。“回忆母校自蔡元培执掌校务以来,力图改革,五四运动,打倒卖国贼,作人民思想之先导。此种斧钺加身毫无顾忌之精神,国家可灭亡,而此精神永久不死。既然有精神,必有主义,所谓北大主义者,即牺牲主义也。服务于国家社会,不顾一己私利,勇敢直前,以述其至高之鹄的。”

他勉励校友们,“北大昔日既为群众之导师,今而后当如何引导人民,打破家庭观念,而易以团体观点;打破家庭主义,而易以国家主义,恢复人生固有之牺牲精神。”只是80多年后,北大的钱理群教授依然感慨,大学培养出一批“绝对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2016年11月14日,【山水微言·119】。本文为《马寅初:“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身匹马,直至战死为止”──“师表校魂”大学校长系列之五·马寅初史评·傲骨篇》连载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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