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成长经历、所受教育和所处社会环境,使他很早就有了对穷苦人生活的感知,年少时就产生了让所有的中国人都吃上饭的朴素愿望,立志为大多数中国穷苦人民谋得幸福。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毛泽东决定改造中国和世界,打倒剥削和压迫人民的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他曾真诚地走过“教育救国”的道路,也尝试过建设“新村”,最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并为中国规划了通过新民主主义建立社会主义,由社会主义走上人民幸福和民族振兴之路。毛泽东的这种初心与十九大所概括的中国共产党的初心非常吻合,由此更加表明了近百年来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不改”。
党的十九大指出:“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要加深对这一论断的理解,需要回溯历史,看一看中国共产党是在怎样的历史环境中创立的,又是怎样的一批人建立了这样一个党,以及他们为什么要建立这样一个党。本文以毛泽东为例来对这些问题进行考察,从历史的角度,探讨毛泽东参加创建共产党的初心。
一、“大多数穷苦人民得享有经济幸福”
中共一大召开之时,全国各地的党员有58人。这58 人的出身、学历、成分和职业十分值得注意:留日的18 人,北大毕业生17 人,其他大学的8人,中师、中学毕业的13 人,只有2 人文化程度不高。从职业来看,担任教师包括教授的17 人,在校学生24 人,报业人员、律师、职员、弃官不做的自由职业者等13 人,党务和工会工作者2 人,典型意义上的工人2 人。这些人中不少都出身于富有和殷实之家,在“经济”上并不那么困难,有的还很不一般。比如即使现在看起来也是一幢“豪宅”的中共一大会址,就是上海代表李汉俊和他的胞兄当时的寓所。这样一批人是社会中生活比较优裕的少数人,但是他们的成长被社会中“大多数穷苦人民”包围着,在读书的过程中,“为生民立命”的传统伦理,“人生而平等”的外来观念,不断地激发着他们思考和关心周围“大多数穷苦人民”的责任感与使命感。毛泽东“初心”的形成是其中比较典型的一个。
毛泽东十四五岁时,一边务农,一边自己读书。当然,读的大都是有趣的小说,就像今天中学生读课外书一样。与众不同的是,他有一天忽然想到,书里的主要人物都是什么文官、武将和书生等,没有一个种地的农民做主人公。原来,少年毛泽东在帮父亲种地的过程中,对周围的农民有了较多感知,发现一些整日劳作的人反而生活艰难,便产生了这种思考。对此,他感到困惑不解,纳闷了两年,后来才逐渐认识到小说中的主人公是不必种田的,他们都是人民的统治者。
毛泽东十七岁时,从许多豆商那里听到了一件事。那年湖南发生了严重的饥荒,长沙成千上万的人没有吃的。饥民派了一个代表团到抚台衙门请求救济。抚台傲慢地回答他们:“为什么你们没有吃的?城里有的是。我就从来没饿过。”这真像历史上“晋惠帝之问”一样,得知许多百姓没有粮食吃,被活活饿死,大为不解地问:“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但是,经过戊戌变法风气已开的湖南人民已和古代饥民不同。当抚台的话传来,他们怒气冲天,立即举行游行示威,并攻打巡抚衙门,砍断了官府门前的旗杆,赶走了抚台。这以后,省府衙门一个姓庄的特派大员骑着马出来,告诉人们官厅将采取措施帮助他们。可是皇帝谴责这位庄姓官员同“暴民”勾结,很快将他革职。不久,新抚台上任,立即下令逮捕暴动的领袖,许多人被杀头,挂在旗杆上示众。这件事对毛泽东的震动很大,从此把它记在心上,甚至影响了他的一生。他觉得所谓“暴民”也是和自己家里人一样的普通人,并对他们所受的冤屈“深感不平”。显然,此时的毛泽东已经有了仗义济民的情怀。
这以后,当地发生的两件大事,更让他真切感受到穷苦人所受的欺压和生活的不易。一件是韶山哥老会会员们的遭遇。他们同本地一个地主发生了冲突,在法庭打官司时,由于地主势力很大,加上贿赂了官府的人,哥老会会员们败诉了。但他们并没有屈服,而是撤到本地一个山里,建立起堡寨,不断打击地主和官府。他们最后被镇压,一个叫彭铁匠的起义领袖,逃亡过程中被抓住杀了头。毛泽东同情这次起义,觉得彭铁匠是一个英雄。这种同情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应该与他读的反映绿林好汉和侠义之士的书分不开。另一件大事是他直接感受到的“粮荒”。穷人没有饭吃,自然要求富裕的人接济,甚至发生了“吃大户”的运动。他从事米粮生意的父亲,也有一船米“被穷人劫去”。这样一些穷苦人的遭遇和反抗引发了他的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尽管当时没有找到答案,但这促进了他的思想转化,影响了他对人生道路的选择。
或许正因为早年对穷苦人生活的感知,在毛泽东初步有了改造社会的思想的时候,才会发出这样的呼声:“我们关在洞庭湖大门里的青年,实在是饿极了!我们的肚了〈子〉固然是饿,我们的脑筋尤饿!替我们办理食物的厨师们,太没本钱。我们无法!我们惟有起而自办!这是我们饿极了的哀声!千万不要看错!”意思是如果社会不能解决我们的“饥饿”问题,只好自己起来解决。他还进一步设问,并回答:“世界什么问题最大?吃饭问题最大。”如何解决吃饭问题是毛泽东这一时期第一位关注的问题,也是他后来参加革命的动力。新中国成立以后,毛泽东仍然把吃饭问题作为治国理政的头等大事。直到 1959年,他在党内通信中都还写道:“须知我国是一个有六亿五千万人口的大国,吃饭是第一件大事。 ”让所有中国人都吃上饭、吃好饭,是毛泽东少年时就产生的朴素愿望,同时又是他成年后致力于社会改造过程中一直存在的理性追求。
由于毛泽东最初对穷苦人的了解主要来自成长地湖南,因此他对人民生活的关怀乃至奔走呼号也是从湖南着手。当时,湖南在军阀统治之下,“叠受兵凶,连亘数年,疮痍满目”。张敬尧入湘以后,更是“加米捐,加盐税,加纸捐,加田税,人民之膏脂全干。洎乎今日,富者贫,贫者死,困苦流离之况,令人不忍卒闻”。为了受苦的湖南人民,毛泽东会同社会各界掀起了轰轰烈烈的“驱张运动”,还上书中央政府,历数其罪状。此时,毛泽东还寄希望于中央政府,试图用改良的方式来改变湖南人民的生活状况。
但中央政府治下又能好多少呢?以当时的北京为例,“中流社会以下之人均不能不感其苦痛。此犹就中等社会言之耳苟能收入至百元以上当可维持其生活,若收入少于是数而人口多于前表所碍之人,则生活维持当然不易;至若下流劳动社会如车夫等则收入未必增多,而有吃无穿,两饥一饱,其苦更不堪言矣!唐人诗曰‘朱门酒肉臭道傍多死人’,每诵斯言辄为流涕,呜呼!”(《北京社会生活费概况》,《申报》1919年 11月24日。)当意识到整个中国大多数人生活都如此朝不保夕的时候,国家情怀和责任也就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