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亡妻之痛,今生无缘幸福

  记者周华 插图彭翠琳

  倾诉人:梁小安,32岁,工厂职工

  精彩导读:新婚刚仨月,爱妻因车祸去世。为了走出阴影,他很快再婚。但第二段婚姻却冲突频发,无奈冷战、分居,离婚……他对婚姻的信心就此崩盘。(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记者印象:他面色微黄憔悴,身形瘦小,白色细条衬衣和黑色长裤,仿佛只是挂在身上,风吹过,衣袂扬起。若不自报家门,很难从脸上猜出他的实际年龄,这些年的遭遇,似乎像树的年轮,一寸寸都是沧桑。

  对婚姻的信心

  淡薄似水

  前些天打电话回去,儿子在电话里追问:“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我只好敷衍撒谎,而后挂了电话,独自抽烟,不知不觉脸上挂满泪。以前的假期,我都会带他过来住一阵,大城市嘛,见识自然多一些。

  这个暑假,他一直呆在老家,陪着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在乡间眼巴巴地望着。身边的工友,许多都是携家带口,忙碌了一天,回到简陋的宿舍,和老婆说几句闲话,逗逗孩子,若是孩子闯了祸,拍了几巴掌,孩子哭了,又去哄哄……那种家庭的气氛,让我伤感得心里流出泪来。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的幸福呢?也许我也曾经有过,可终究却是又失去了。是我的错,还是命运的捉弄呢?

  我做事认真,为人实在,在这里也交了几个为人不错的朋友,自然就有知道情况的朋友给我介绍相亲。也见过几个,也无非就是那样,有看得上我的,我未必中意;有我觉得不错的,人家嫌我负担太重。家庭,似乎就一直是个幻想。

  于是认识了文秀,彼此印象不错。起初,都委婉含蓄,看得出来,她对我这个人还挺满意,但后来还是聊到了家境、收入,孩子调皮不、父母多大年纪身体可好……

  很现实,但无法回避,我都诚实回答。当面,她没表露什么,但此后的联系却淡漠起来,慢慢地,短信回得少了,话也短了,电话也很少接了。我知道她的心事,找个我这样的人,不符合现实,尽管我也觉得自己有不少良好品质,会努力做个好丈夫好父亲,但这些需要时间,也需要实力去证明,我拿不出货真价实的凭据,比如大房子,比如轿车,比如可以随便刷的银行卡。

  更糟糕的是,小芬意外去世,新桐决然离去,这些婚姻的痛苦经历后,我的信心已变得前所未有的低落。如果说从前还有些幻想,现在则陷入了彻底的迷茫:是不是过去的那些遭遇,真的让我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我到底怎么做,才能收获婚姻的果实?

  新婚的妻子

  车祸身亡

  小芬是我第一个妻子,我最爱的女人,可她却以惨烈的方式从我的生活里倏然消失了。

  我和小芬都是孝感老乡,两人一起在武汉工作过,后来又一起去广州深圳等地闯过,我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我个子不高,也不擅言语,并不被人重视,但小芬一点都不介意,更不因此小看我,总是经常鼓励:没什么,你看这里多少人都和我们一样的,既然父母不能靠,那就靠自己吧。等我们俩挣一笔钱,就回老家的县城,开个店,总是不愁生计的。我的生活信心和幸福指数就靠着她一步步地上升起来。我带小芬回去看父母,她自己买牙膏都只选便宜的,却给我父母和亲戚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在家里也主动帮忙。家人对她印象很好,催着我们赶紧结婚。

  2002年,我和小芬回老家办了婚礼。婚后,我俩听了父母的话,先在老家开个店,再快点生个孩子,一切都计划得美满得很。

  但幸福的日子才过了三个月,我的生活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为省点钱,小芬乘坐一辆私车出去进货,半路和别人撞了车,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小芬已经昏迷了,我跪求医生救救她,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们,医生只好说尽力。但几天后,小芬还是去了,我在她的床前哭得差点昏过去。

  她就这么去了,再也没有人向她那样理解我安慰我鼓励我,给我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了。连着好几天,我不吃不喝,父母催逼着,我才勉强喝了点白粥,整个人一下子萎靡瘦弱起来。

  生意自然也是无心再做,店子低价盘了出去。何况我也害怕再看见那些旧物,那都是小芬亲手布置的,看一次伤心一次。

  总拿亡妻的好

  对比她的不好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呆在家里,很少说话,很少见人,父母亲戚轮流来劝慰,作用不大。直到一年后,我才稍微好些,最后是小芬的大姐劝醒了我,小芬执意要嫁给你,那是她看重你,你就这个样子,对得起她吗?她还不是希望你过得好……

  我决定再婚,总不能一辈子就靠着回忆过日子吧?即便是为结婚而结婚,也算是对自己的人生对家人有个交代了。后来就有热心的亲戚张罗着介绍了新桐给我认识。

  第一次见到新桐的时候,我就有些特别的感觉,她比小芬小一岁,眉眼和小芬居然很有几分相像,个头还高大一些,悄悄观察,她做事也很麻利,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做家庭主妇,绝对是把好手。我对她很实诚,前后的事情也都告诉了她,说想找个人好好过以后的日子,我这算是二婚了,如果她嫌弃,我也不勉强。她对我的实诚也满意,过日子,不就是图个踏实可靠么?

  几个月后,我们就结婚了,而后一起去了广州,我和她不在一个厂,只能周末见个面。几个月后,她怀孕了。她说两人一起辞职回老家,等孩子出生以后再做打算。

  而我当时在工厂做得正顺手,想多赚点钱,于是让她先回去,由我父母照顾,等孩子快出生了我再回去。

  为此,我们发生了第一次争吵,她怪我一点都不关心体谅她:“我一个人住在你家,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万一有点什么不合适,我找谁去?婆媳关系再好,也还是和自己家不同,你就是想把我扔在老家,自己在外自由自在是吧?”

  我脾气也倔强,就赌气不理她。觉得她太娇气了,别的女人不都是这样过的么,偏偏她就不行?她更生气,嚷嚷着说要把孩子做了,这日子过着也没啥意思。

  我只好说,要不住娘家吧。新桐越发生气:你这是什么鬼话?存心叫我再抬不起头是吧,怀孕了还回娘家去住,人家怎么说?肯定说我不被婆家待见才这样。

  后来想起,觉得这些话其实很有道理,可当时我不知怎么鬼迷心窍了,就是听不进去。或许潜意识里,我一直在拿小芬跟她比较,美化了小芬,于是一点小小的不适应、不痛快,就上纲上线,认为她无理取闹。

  最后没办法,我只好辞了工作和新桐一起回了老家。那段时间,虽有小磕碰,但总算过来了,父母虽然向着我,但碍于她大着肚子,难免批评我多一些。私下里,他们又禁不住说起小芬,当年多么乖巧,对他们多孝顺……这些话让我心里不免又生出更多闲气,更多对新桐的不满。

  第二段婚姻

  是以失败告终

  新桐对我的不满与日俱增,我对她的失望也逐渐累积。好几次,半夜里,我们俩还关着门争执。她怪我对她不体贴,又懒惰,不晓得操心……我反驳她是吹毛求疵,“想找个电影里的好老公,去找啊……”

  其实我真不是懒惰的人,只是那些累积的小小怨怒让我逐渐烦躁,越来越觉得生活没啥意思,难免疏懒起来,似乎对生活的热情正冷却消亡。

  孩子断奶以后,就放在老家给爷爷奶奶带,我和新桐继续出去工作。

  这一次出去工作,给家里寄钱也成了我一个人的事,她只偶尔回去看孩子的时候买些东西衣服什么的。我们的争执逐日升级,见面几乎就要“对掐”。后来我再去找她,她都懒得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