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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糖案”李锦莲20年后被释放:耿耿于怀妻子的死(5)

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欧爱铎

  每次出门,她都会自带萝卜干,再买盒米饭或一个馒头,一顿就解决了。没钱住宾馆时,她会在火车站过夜,或者在人多的大街上溜达。有一次,她在北京把钱花光了,没钱买两百块的火车票,不得不逃票回家,提心吊胆十几个小时,躲在厕所里。

  因经常旷工,她换工很频繁,最长的干了不到一年。有次她出门办事,没及时赶回来,老板当着别人的面骂她,骂得很难听,她低着头不吭声,不作任何解释,一回宿舍就哭了,好像长久积压的委屈一下涌了出来。

  李春兰说自己从不跟人说申诉的事,包括亲戚。她曾跟亲戚借钱,没借到,便再没开过口。她向同学朋友几百几千地借,最少借过一百,至今欠了几十万没还上,有时也会被催。

  此外还要照顾年迈的奶奶、供小弟上大学。

李春兰说,奶奶去世后,每次回家到处都是灰尘,大部分房间破得不能住人,她和弟弟就睡在二楼这个储藏室里,当年用于存放小吃、零食,他们三姐弟小时候最喜欢在这里玩。

李春兰说,奶奶去世后,每次回家到处都是灰尘,大部分房间破得不能住人,她和弟弟就睡在二楼这个储藏室里,当年用于存放小吃、零食,他们三姐弟小时候最喜欢在这里玩。

  李春兰说,以前奶奶每年生日,母亲都会记得,早上煮两个蛋给她吃。母亲死了之后,每逢生日,奶奶就会哭。奶奶经常哭,老是问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她总是说快了。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她从没想过放弃。每次见面,她能深刻感受到父亲的痛苦和渴望,“看着他,即使想放下,也放不下”。

  申诉是李锦莲在狱中的精神支柱。狱友取笑他:“(如果)你是冤枉的,我们这里都是冤枉的。”他基本不跟狱友交往,有些人犯的罪很重,强奸杀人等等,他看不起他们。

  12个人的牢房,鼾声此起彼伏,李锦莲总是失眠,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都在想事。有时看到月光照进来,会对着月亮祈祷,为家里,也为自己。

  李锦莲在狱中服刑,李春兰则在监外“服刑”。十九年来,她几乎天天在想案子,想办法,想突破口,常常想到失眠,连做梦都是案子。她花了无数时间学习法律知识、研究卷宗,几千页的材料早已烂熟于心,哪些内容在哪一页的什么位置,她一下能找到。

  别人劝她结婚,她总说等案子解决后再考虑。出事之前,她有不少追求者,有位同学还跟去了厦门向她表白,对方父母对她也很满意,出事之后,他父母就不同意了。他不死心,给她写了很多信,她没回,他又找到家里来询问她的地址,她没给。姑父说你怎么这么傻。过了两年,她听到他结婚的消息,终于彻底放下了。

  打工这些年,也有人追求她,她都拒绝了。她的心里只剩下案子和家人,甚至做好了一辈子不结婚为父申诉的打算。

李锦莲看着破败的家垂头丧气。

李锦莲看着破败的家垂头丧气。

  真正痛苦的是案子没有进展。

  这些年他们至少申诉了300次。2002年,省高院驳回申诉。申诉驳回还算有个说法,而更多的是石沉大海。

  2003年,最高检将李锦莲申诉一案转交江西省检察院复查,省检察院的人曾对李锦莲说:“你这个案子好一点,应该很快会有个结果。”前后复查一年多,等来的结果是“不抗诉”。

  2005年,最高法决定调卷审查,后指令江西省高院立案再审。之后又等了六年。

  2011年,省高院第一次再审开庭。检方指出,本案“存在瑕疵”,证据不足并存在矛盾,唯一能证明李锦莲犯罪的直接证据只有他本人的有罪供述,且不排除刑讯逼供。同年11月,省高院下达再审判决,维持原判。

  那次再审,狱警还让李锦莲收拾好东西,说不会再回来了。他把申诉材料、法律书籍、报纸,装了一个大布袋,带去法庭交给女儿。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狱警干部怕李锦莲想不开,不敢把判决书拿给他看,特地安排了一个小房间让李春兰姐弟与他见面,劝了一上午。李锦莲完全崩溃了,哭着反复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而李春兰说自己是任何时候都不能绝望的人,她是父亲唯一的依靠,她不能被击倒。她一直劝慰父亲还有机会,“我们还要申诉,我们还会继续努力。”

  2010年之前,李锦莲坚持不申请减刑,拒绝写报告。后来狱警瞒着他打申请报告,减了四次刑。如果这次没改判,明年他应该能刑满释放了。他曾打算出狱后不回家,直接去北京申诉。

  李春兰也是同样的打算。她这么多年的坚持,目的不只是让父亲回家,更是想让父亲“清白地回来”。

  重拾生活

  2015年,为此案奔走呼号十余年的朱中道因病去世。章一鹏说,李锦莲案不平反,他死不瞑目。但改判之后,他内心仍不得平静。“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冤案?为什么这样明显的冤案,会花这么长时间来纠正?”

  李锦莲父女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们付出太多太多了,来得太慢了。”

李锦莲家屋前的田目前尚未要回来。

李锦莲家屋前的田目前尚未要回来。

  二十年沧海桑田,出狱后的李锦莲需要面对的是几乎陌生的世界,很多地方、故人他都不记得了,一个人出门会迷路。李春兰说,父亲最难适应的是无家可归,东歇一下西歇一下,来来回回换过几个地方,总归是寄人篱下。

  李锦莲说,在狱中除了子女和母亲,没有人来看过他,兄弟姐妹一个都没来。刚回来时,他宁愿住宾馆,也不想回村里见他们。

  李春兰说,如果不是过世的家人葬在村里,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去,那是个伤心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家破人亡,跟当年作假证的村民也有关系。

  但李锦莲还是想回村里住,想要回被邻居占了的田地。他过去在山上种的茶籽、板栗等,多被村民采摘。他现在快七十了,身体又不好,很难像以前一样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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